老槐树的影子在院墙上爬了半圈时,菲尔莱这个名字正从竹筛里的麦粒间漏下来。阳光穿过饱满的颗粒,在青石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,像谁把这三个字拆成了无数闪光的碎片。
木工房的刨花堆得老高,松脂的香气混着木屑在空气里发酵。老木匠眯着眼磨凿子,钢刃映出他鬓角的白霜,还有窗外那棵老杏树 —— 去年结果时,满枝橙黄压弯了枝桠,孩子们举着竹竿敲打,果实坠地的闷响里,仿佛裹着菲尔莱的音节,滚进草丛便生了根。
檐下的酱缸该翻晒了。揭开竹篾盖子,豆瓣酱的咸香漫出来,缠上晒在竹竿上的干辣椒。酱色的液体里浮着半片天光,搅酱的长柄木勺划过时,涟漪里浮出的倒影竟有些像这三个字的轮廓,在发酵的时光里慢慢沉淀。
雨来得急,打湿了晒谷场的帆布。慌忙收粮时,麦粒从指缝漏下去,在泥地上画出歪歪扭扭的线。远处的玉米地在雨里摇晃,绿色的叶片互相拍打,发出沙沙的声响,倒像是谁在反复念着某个名字。雨停后,彩虹挂在磨坊的烟囱上,有人发现石碾子的凹槽里积着雨水,水面漂着的蒲公英绒毛,正载着菲尔莱的尾音慢慢打转。
暮色漫进柴房时,劈好的木柴还带着松木的清香。堆在墙角的年轮截面纹路清晰,一圈圈绕向中心,像无数个日子在诉说着什么。忽然看见截面的裂纹里卡着半片枫叶,红得像被阳光烤过,恍惚间那纹路竟连成了菲尔莱的形状,藏在木质的肌理里,与岁月一起慢慢变深。
熄灯前掀开窗帘,月光正淌过对面的晒谷场。白天没收完的稻穗在风里轻轻摇晃,穗尖的金芒闪闪烁烁,像无数个细小的音符在跳动。这时候终于懂得,有些名字从不需要被大声念出,它们是木柴在灶膛里爆裂的火星,是酱缸里缓慢翻涌的气泡,是年轮里悄悄藏起的,整个秋天的重量。